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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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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天當時就隱在寒時殿內瞧著。

寒山君伸手撫上沈木劍,一股巨大的陰邪之氣遞入指尖,瞬時侵皮入骨,寒凝周身,教人毛骨悚然:“這種至陰至邪……”

話到一半卻倏地頓住,寒山君將整柄沈木劍握在手中,陡然睜大眼,不可思議的,仿佛手裏壓了千斤之重:“這是……”

瞧見寒山君此刻神色,千張機一顆心提起來,卻沒去打斷,而是極有耐心的等著他說。

“這是……均正尺?!”

在場所有人,都為之一驚。

寒山君不確定,沈木劍轉而握入千張機之手。

世間人盡皆知,均正尺本為太行神木,後被太行道創派真人煉成法器,有“均宇內,正社稷,丈量天下”之能。是自太行立派以來,插於金頂之巔的一根‘定海神針’,乃天命象征,固國之根本,定千古江山。

如此國之重器,卻在十年前,不翼而飛。以免引來禍亂,太行上下全面封鎖消息,不曾洩露半分。這些年,更是踏遍江河山川,都尋遍不得的均正尺,竟會憑空出現在長平亂葬崗,變成這般面目全非的模樣,被這女子掌在手中,問蔔真相,只因,它是唯一牽扯著那位幕後布陣之人的物件。

然而這一牽扯,就牽扯上了整個太行。

十年前,楊辟塵失蹤。

十年前,均正尺失竊。

一人一物,全都無跡可尋。

人可以大張旗鼓的找,物卻不敢走漏絲毫風聲。

他們不是沒想過,也許找到楊辟塵,就能找到均正尺。

但出於私心,他們不願意這麽去想。

貞白卻是能在他們風雲變幻的臉上,看出端倪的。

“看來沒錯了,是楊辟塵所為。”若說均正尺失竊,跟太行無半點幹系,貞白卻是難以置信的,“十年前,太行遭遇一場天劫,四十九道玄雷,就落在太行山脈上。”

若說巧合,委實牽強。

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四十九道玄雷已是天罰極數,定是天地不容的大罪孽。

有了這樣的依據在前,那麽千張機所解釋的,因為均正尺失竊,從而引發天下動蕩,才令太行遭此劫難,委實叫人難以信服。

但歷史以來,均正尺於太行金頂,如天地之神柱,哪怕騰挪半寸,都將蕩海拔山,地拆天崩。

“何況,”千張機擲地有聲,絕無半句虛言,“我太行奉為國教,百年不衰,又為何要行此事,斬大端龍脈,斷太行氣數,豈不自取滅亡?!”

李懷信聽得心裏一突。

“那可是均正尺啊。”馮天說到激動處,劈裏啪啦往外蹦詞兒:“就算落到貞白手裏,那也是太行神木,好不容易失而覆得,掌教斷不會再給出去,誰知貞白卻拒不歸還,隨後兩兩相爭,就打起來了。”

語畢,就遠遠瞧見寒時殿的屋頂之上,卷起千堆雪刃,露出原本的青瓦來,二人投身雪刃,在淩厲中接了個掌風,是以橫掃千軍之勢,卻未震退對手半寸,千張機眼中閃過訝異,原本帶些試探之意,卻沒料到這女子的功力竟強勁如斯。

貞白身形一偏,浮風掠影般相錯,去奪沈木劍的手快得看不清虛實。

千張機警惕一閃,不敢再有所懈怠。那只抓空的手隨即變成掌力,一個反轉,重創他後背腰心。太快了,鬼魅一般,快到幾乎來不及避,唯有騰空一躍,千張機拔起數丈,幾個旋身,均正尺負手於腰後,只用兩指並作劍訣,朝貞白俯沖而下,勢不可擋。

貞白於狂風亂雪中仰首,不避不讓,倏地淩空拔起,快如虛影,幾欲沖天,去接千張機的劍指……

“我天!”馮天忍不住低吼:“她也太敢了!”

她有什麽不敢的!李懷信整顆心緊成一團,眼見兩人追風逐日般纏鬥,彼此的掌風越來越厲,越來越急,不遑多讓的下一刻,就要發展成生死較量了。

李懷信不得不出聲阻擾:“貞白!”

聞聲,貞白微微側首,餘光瞥見急奔至月臺上的人,稍作遲疑,卻並未止戈。李懷信看見貞白眉心那豎紅痕加深,遇強對強中,她不甘示弱,原本全力壓制隱藏的煞氣,頃刻間暴漲。

見狀,千張機神色一凜,再出手,已經不留情面了。

李懷信顧不及多想,在二人傾力相向的當口,飛身直上,妄圖阻攔,卻一時忽略了,那兩位是神仙打架,靠近他們三尺之內的風雪都如割刃。

李懷信毫不忌憚,欲橫插阻截,千張機掌風快厲,已來不及收放,貞白劈空相迎,繼而騰出左手,分神去扣住李懷信腕頸,順勢一帶,翩若游龍般錯身相護。

電光火石間,李懷信反手一拽,避開千張機的同時,去架貞白的掌力。

貞白皺起眉,嫌他礙事兒,冷聲開口:“閃開。”

“貞白!”李懷信不退反進,較著勁,成功插足在二人之間。貞白袖袍一展,掰住其肩膀,目光沈下去,左瞳瞬間泛綠。

寒山君在底下遠遠看見,臉色驟變,大喊提醒:“師兄當心!”

語畢,千張機手握著的沈木劍上,蛇目相應一亮,泛出同樣的綠光,緊接著,劍身蛇紋浮動,仿佛突然活過來一般,蜿蜒直上,絞住千張機手臂,張開獠牙……

怪不得,這女子在太行數日,沈木劍隨身攜帶,他和寒山君卻絲毫沒能感應或識別出來,完全是因為均正尺被陰煞氣侵蝕,冥蟒纏身,以陰制陽,且化作邪靈咬過來。

千張機猝不及防,沈木劍驀地脫手,旋即落入貞白手中,她劍勢一收,腰力往後彎折,避開李懷信的拳腳,翩然飄遠,足尖墊在屋脊頂的吻獸上,冷定道:“我不跟你動手。”

李懷信隔在她和千張機之間:“你也不該跟我師父動手。”

在上太行之前,她的確答應過他,不會冒犯他師父,但是,貞白道:“情非得已。”

“均正尺是我太行神器。”豈容落入邪道之手,千張機冷聲說完,沈下臉,手裏捏了個訣。

貞白無絲毫讓步,陰煞氣直灌沈木劍,與之對峙:“現在不是了。”

若說方才兩人只是赤手空拳的打過,還留有餘地,那麽現在就要動真格了,千張機吩咐:“懷信,退下。”

“師父。”李懷信不肯:“您先別動手,給我點時間,讓我跟她單獨談談,無論怎麽樣,”李懷信盡可能想說服千張機,“貞白是我帶回太行的,一時半會兒,她也不能離開,我會盡全力……”他無法保證貞白是否會因此退讓,但總得試一試,“如若不能善了,您再出手也不遲。”

貞白聽他這席話,握緊沈木劍,心下已然明了,李懷信站在太行的立場,想在不傷和氣的境況下,跟她討回均正尺,所以千張機才會點頭應允。

待人都散了,李懷信掃一眼狼藉不堪的寒時殿,偏殿瓦檐給糟蹋得基本需要重建,那寒山君這次居然沈住了氣,沒跳著腳找貞白算賬,賠他個屋頂,撇下一切就跟千張機回了紫霄宮。

賠是一定要賠的,貞白難得捅婁子,李懷信想,他就給她兜著吧,到時候走自己的私庫裏撥銀子修葺。

他掖著這點兒心思,轉向貞白:“回去再說吧。”

總不好在寒時殿的屋頂上礙眼。

貞白盯著他:“不是在禁足麽?”

“你都跟我師父打起來了。”還禁什麽足!若不是馮天及時通知他,照剛才的局面,這倆人指不定鬧到什麽不可開交的地步。

“這件事與你無關。”貞白不想把他卷進來。

“可我不可能置身事外。”他若不是太行弟子,不是大端皇子,倒可以撇得毫不相幹,甚至跟貞白一起造反,但:“均正尺乃太行神木,更對大端意義非常……”擱在任何情形中,貞白除了歸還,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,但事到如今,面對她,李懷信說不出這麽絕的話,只慎重又慎重地懇請她:“別叫我為難。”

“既會覺得為難,”貞白直言:“你就不要站出來。”

這是說的什麽話!良心呢?

“貞白。”李懷信忍著一股不適和頭疼,跟她打商量:“太行的兵器庫中珍藏了無以計數的稀世靈劍,我可以帶你去挑幾把趁手的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

“什麽都可以,哪怕你看上我師父手中那柄千機劍。”

“這柄沈木劍,已經不是均正尺了。”貞白絲毫不領情:“它在亂葬崗生根,吸收無數將魂的陰怨,已從根本上變質,沾染了洗不盡的煞氣,就像……”貞白頓了頓,就像她一樣,別說用道符洗髓,哪怕將自己抽筋剝皮,換血換骨,也於事無補,如何折騰,都散不盡她這身邪煞氣,除非魂飛湮滅,否則即使化成灰,埋進地裏,也是要壞一方水土的。“所以就算我還給太行,也無濟於事。”

李懷信皺起眉,心思幾轉,終於忍不住問出他最在乎的問題:“真的,是我二師叔做的?”

即便馮天在來路上一字不漏的道出事發原委,但他震驚之後,仍覺難以置信,直到貞白此刻道:“他最有可能。”

畢竟整件事從頭到尾,楊辟塵牽扯最深,嫌疑最大。

李懷信呼吸一窒,內心天人交戰,說不上來的覆雜:“他怎麽會,這麽對你?”

若說楊辟塵私自作惡也就罷了,居然還搞暗箭傷人那一套,背後捅女人刀子,竊取均正尺把貞白填進亂葬崗那種地方,令其永不超生,簡直是比禽獸還不如的老混賬,他心裏如是罵,嘴上卻說:“就你們這關系……”

等等,那塊定情信物難不成是楊辟塵拋磚引玉的手段?用來欺騙貞白感情的伎倆?一切的目的只為完成他所設下的陰謀?

還以為他倆多麽情深似海呢,李懷信嗤之以鼻,他師父之前跟寒山君在紫霄宮裏說什麽來著?哦對,辟塵若是認定一個人,命都願意交出去!哈!那怕是要索命吧!就貞白這種直腸子女人,心裏沒幾道彎彎繞繞的,還敢胡亂跟人勾三搭四,結果呢,勾魂奪命了吧?就該教她長長記性!

只是,這代價未免太大。

貞白見他遲遲沒給下文,追問:“什麽關系?”

什麽關系你心裏沒數麽?!李懷信暗自揣測完,續道:“你跟他交換信物,既已私定終身,他卻不惜傷害你……”

可別又上演一出相愛相殺的戲碼來惡心他。

“不是。”貞白皺起眉,出言打斷:“何曾交換信物?又怎叫私定終身?”

“你們……”李懷信反倒楞了:“曾經,不是在一起過麽?”

貞白覺得莫名其妙:“胡扯。”

李懷信驚訝:“難不成沒在一起?”

貞白答得幹脆:“根本沒有的事。”

所以,害他酸了那麽久的,居然是一場烏龍?

李懷信直接傻了。

貞白盯著他此種反應,覺得有必要多解釋一句:“他與老春交往甚密,才會時常過來不知觀,與我走得近了些。”

但也談不上多近,中間隔著道友的分寸,畢竟貞白熟識的人並不多,除卻過客,充其量也就這兩個,因此,她會稍微看得重一些,在聽聞楊辟塵遇難之時,才會打算出手相救。

誰知,人心難測,而世事無常。

李懷信聽到此,想起之前他們在屋裏還未聊完的話:“那你可知,他人在何處?”

貞白擡起眼皮,直視他,冷漠到幾乎不近人情:“死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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